答谢中书书和 记承天寺夜游在语言运用上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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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谢中书书和 记承天寺夜游在语言运用上有什么不同?

答谢中书书》是陶弘景给谢征的一封回信.
陶弘景(452—536),字通明,南朝梁时丹徒秣陵(今江苏江宁县)人.他曾经担任诸王的侍读,因看透了混浊的人世,“虽在朱门,闭影不交外物,唯以披阅为务.”(《南史》)后隐居句曲山,可是“国家每有吉凶征讨大事,无不前以咨询,月中常有数信,时人谓为‘山中宰相’”.谢中书即谢征,字元度,陈郡阳夏人,曾作中书鸿胪,所以称之为谢中书.陶弘景给谢征的这封回信,称道江南山水之美,笔笼山川,纸纳四时,文辞清丽,为六朝山水小品名作.
这篇山水小品,仅用了六十八个字,就概括了古今,包罗了四时,兼顾了晨昏,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抒情议论,各类皆备,可谓尺幅能容千里,片言可役百意.本文的成功,主要表现在如下三方面.
优美的意境.自然景物的绮丽风光,本身就构成优美的意境,作家以自己独特的艺术感受,以饱和着感情的语言再现它,激起读者审美的兴致,从而形成文学作品的意境.本文作者从如下几方面濡墨染彩、熔裁营构,使文章清幽隽雅,像诗一般优美动人.其一,山水相映之美.有山无水则无趣,有水无山又乏味.山水相伴相映,则神采焕然,情味盎然.这里是“高峰入云”.峰,其形峻峭;入云,高入天际.山下是“清流见底”.水流迤逦,清明澄澈.峰高水清,水的动势给山增加了活力,山的倒影给水铺上了异彩,相映成趣.其二,色彩配合之美.山青水绿固然清幽雅静,但色调单一却使人感到冷寂.这里“两岸石壁,五色交辉”,还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石岩壁立千仞,五色争辉,众彩纷呈,熠熠耀光,加之又有青林翠竹间杂其中,就如五彩锦缎上缀以碧玉翡翠,顿成奇观.两岸犹如悬着两幅锦幛,上有蓝天作背景,下有流水为衬托,且倒影入清流,景象则更为绚丽动人.其三,晨昏变化之美.前面写了四时俱备的常景,而四季之中,每天的早晚又不相同.早晨,先是白雾缭绕,继而是如絮如带,再而是似烟似缕,最后不见雾纱,只见晨曦,猿啼鸟鸣,众音齐会,生机勃勃.傍晚,红日西沉,暮霭罩山,飞鸟归林,猿猴息树,山色苍茫,这时原来潜游水底的鱼飞跃而出,静中见动,寂中现响,别具意趣.作者观察极细,笔致极纤,把握了事物特征,描摹山水情态,使人目随笔转,情偕意迁,晨景热烈欢跃,暮象清静幽寂,给人以不同的美的感受.其四,动静相衬之美.客观景物不会单调划一,散文写法也切忌呆板凝滞.作者很注意动与静的变幻与配搭.一是形体的动与静:高峰为静,流水为动;二是光色的动与静:林青竹翠为静,五色交辉为动;三是声响的动与静:日出雾歇为静,猿鸟乱鸣为动;日落山暝为静,游鱼跃水为动.以上各种景物,交相作用,互为影响,构成了一幅怡神悦性的山水画轴.
缜密的结构.本文虽属小品,可是作者仍精心结撰,全文分三部分.“山川之美,古来共谈”总领全文,从古至今,以“共谈”概说人人皆爱,以“美”点明全文中心.当中部分则具体叙写山川之美.最后殿以“实是欲界之仙都,自康乐以来,未复有能与其奇者”,先以感叹总括前文,复以名人证实此说.这样,首尾呼应,议叙结合,使文章主体部分更为鲜明突出.文中的写景部分,先仰视“高峰入云”,再俯瞰“清流见底”,复平看“两岸石壁”“青林翠竹”,最后又分“晓”与“夕”两层来写,一句一景,一景一意,次第井然,结构得如此经纬分明,脉络贯通,十分难得.
凝练的语言.这篇小品语言极富特色,言简意赅,无一句之虚,无一字之冗.先言“高峰”给人以印象,再以“入云”给人以具象.同样,先以“清流”使人初感,“见底”则给人以实感.“五色交辉”“猿鸟乱鸣”“沉鳞竞跃”,“交”“乱”“竞”几个副词的运用,使颜色、声音、动作的状态表露无遗.本文以四言句为主,很是整饬,最后以长句收束,犹如滔滔急流,泻入大海.
《答谢中书书》反映了作者陶弘景娱情山水的思想.南北朝时,因政局动荡,矛盾尖锐,不少文人往往遁迹山林,从自然美中寻求精神上的解脱.因而他们在书信中常常描山画水,表明自己所好,并作为对友人的安慰,如吴均的《与顾章书》《与朱元思书》,都属此类.这类作品虽没有表现积极进步的政治观点,但却以其高超的艺术笔力,创作了具有相当美学价值的精品,具有较高的鉴赏意义.
(选自《历代名篇赏析集成(上)》,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年版)
四、说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霍松林)
苏轼自己评论他的文学创作,有一段话很精辟:
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文说》)
这段话,可与他的另一段话相补充:“夫昔之为文者,非能为之为工,乃不能不为之为工也.山川之有云雾,草木之有华实,充满勃郁而见于外,夫虽欲无有,其可得耶?”(《江行唱和集序》)
这里最重要的一点是:文,是“充满勃郁”于内而不得不表现于外的东西.胸有“万斛泉源”,才能“不择地皆可出”;胸中空无所有,光凭技巧,就写不出好文章.苏轼的确是胸有“万斛泉源”的大作家.就其散文创作而言,那“万斛泉源”溢为政论和史论,涛翻浪涌,汪洋浩瀚;溢为游记、书札、序跋等杂文,回旋激荡,烟波生色.
《记承天寺夜游》这篇文章只有84个字,从胸中自然流出,“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无从划分段落.但它不是“在平地”直流的.只有几十个字,如果“在平地”直流,一泻无余,还有什么韵味?细读此文,虽自然流行,却“与山石曲折”,层次分明.“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这像是写日记,老老实实地写出年月日,又写了个“夜”字,接下去就应该写“夜”里干什么.究竟干什么呢?“解衣欲睡”,没有什么可干的.可就在“解衣”之时,看见“月色入户”,就又感到有什么可干了,便“欣然起行”.干什么呢?寻“乐”.一个人“行”了一阵,不很“乐”,再有一个人就好了;忽而想起一个可以共“乐”的人,就去找他.这些思想和行动,是用“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几句表现出来的.寻见张怀民了没有,寻见后讲了些什么,约他寻什么“乐”,他是否同意,在一般人笔下,这都是要写的.作者却只写了这么两句:“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接着便写景: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步于中庭”的时候,目光为满院月光所吸引,引起一种错觉:“积水空明”,空明得能够看清横斜交错的各种水草.院子里怎么会有藻、荇之类的水草呢?抬头一看,看见了竹、柏,同时也看见了碧空的皓月,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不是“藻、荇”,而是月光照出的“竹、柏”影子!“月光如水”的比喻是常用的,但运用之妙,因人而异.不能说作者没有用这个比喻,但他的用法却和一般人很不相同,所产生的艺术效果也很不相同.
文思如滔滔流水,“与山石曲折”,至此当“止于不可不止”了.“止”于什么呢?因见“月色入户”而“欣然起行”,当止于月;看见“藻、荇交横”,却原来是“竹、柏影也”,当止于“竹柏”;谁赏月?谁看竹柏?是他和张怀民,当止于他和张怀民.于是总括这一切,写了如下几句,便悠然而止: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寥寥数笔,摄取了一个生活片断.叙事简净,写景如绘,而抒情即寓于叙事、写景之中.叙事、写景、抒情,又都集中于写人;写人,又突出一点:“闲”.入“夜”即“解衣欲睡”,“闲”;见“月色入户”,便“欣然起行”,“闲”;与张怀民“步于中庭”,连“竹柏影”都看得那么仔细,那么清楚,两个人都很“闲”.“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冬夜出游赏月看竹柏的,却只有“吾两人”,因为别人是忙人,“吾两人”是“闲人”.结尾的“闲人”是点睛之笔,以别人的不“闲”反衬“吾两人”的“闲”.惟其“闲”,才能“夜游”,才能欣赏月夜的美景.读完全文,两个“闲人”的身影、心情及其所观赏的景色,都历历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