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荣为什么写山中访友
李汉荣为什么写山中访友
一、孤独与欢欣
孤独是每一生命物种和每一生命的生存情态,孤独感是每一智慧生命生存的基本感受.人类心往和走往大自然的动力,或许就是摆脱孤独感的欲望.所谓“山中访友”,首先是作者的孤独之旅,他说:“踏一条幽径,独自去访问我的朋友.”踏幽径,入幽谷,入访者成了“幽人”.苏东坡词“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道出了人在孤独无侣时的普遍心态.这是出发时的孤独.接下来的描写让人感到意外:所谓“朋友”竟是古桥、树木、山泉、溪流、白云……一些没有理智与情感的景物.身处这样的“朋友”当中也许更增添与尘世的隔离感、心灵深处的荒凉感.这是到访时的孤独.至少客观上有一种孤独的氛围和情境.
然而这又是一次欢欣之旅.人的感觉对客观环境的反应,常常依凭人的心理定向而产生,而变化.作者感觉的欢欣,表现在对周遭景物的喜爱上;这种喜爱又是通过对这些景物的神奇而*的联想、想像来实现的.最为奇特的想像是作者走进树林的一段:“我靠在一棵树上,静静地,以树的眼睛看周围的树,我发现每一株树都在看我.我闭上眼睛,我真的变成了一株树,脚长出根须,深深扎进泥土和岩层,呼吸地层深处的元气,我的头发长成树冠,我的手变成树枝,我的思想变成树汁,在年轮里旋转、流淌,最后长出树籽,被鸟儿衔向远山远水.”人在观景时,常用的想像是我是旁观者,以我观物,此物依然此物,而我依然故我,正如辛弃疾词“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贺新郎》),其主体与客体的界限还是很分明的;这里的想像之奇特在于,我是想像中的参与者,不光是此物彼物相变,而且我也变为此物或彼物,此物或此物亦变为我,正如“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物化”是以欢喜欢乐欢悦为动力的,或者说“物化”本身就是欢喜欢乐欢悦的过程.
孤独是客观的状态,欢欣是内心的感觉.
二、回归与同化
大自然是人类最早的家园.人类往文明的道路渐行渐远,越加觉得故园的亲切可爱,越加有可能把自然之物当成自己的亲友、邻居、伙伴,这便是“山中访友”有别于上文“孤独与欢欣”的又一层含义.“访”的行为既是虚拟的又是真实的.人与自然之物本无同质同性可言,物理性的对话交流不可能在人与物之间进行,因而“访”是虚拟的;人却可以虚拟对话情境,在内心与自然对话,形成一种心理场,创造一种自身精神激荡、飞升、远游的*活动,“飘飘乎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苏轼《赤壁赋》),这种心理活动是实实在在的,因而“访”又是真实的.
从这意义上说,《山中访友》写的是一次精神回归之旅,我们从文中的第一、二人称“你”“我”的对话,从景物都一一幻成亲朋好友的情景,可以悟出这种精神回归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