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生活的时代.社会背景.黑暗的世界
鲁迅生活的时代.社会背景.黑暗的世界
鲁迅于1881年出生在浙江绍兴一个官僚地主的家庭里,但在他13岁那年,他的原来在京城做官的祖父因故入狱,此后他的父亲又长期患病,终至死亡,家境便迅速败落下来.家庭的变故对少年鲁迅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他是家庭的长子,上有孤弱的母亲,下有幼弱的弟妹,他不得不同母亲一起承担起生活的重担.天真活泼的童年生活结束了,他过早地体验到了人生的艰难和世情的冷暖.他经常拿着医生为父亲开的药方到药店去取药,拿着东西到当铺去变卖.在过去家境好的时候,周围人是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待他这个小“公子哥儿”的,话语里包含着亲切,眼光里流露着温存.但现在他家穷了下来,周围人的态度就都变了:话语是凉凉的,眼光是冷冷的,脸上带着鄙夷的神情.周围人这种态度的变化,在鲁迅心灵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对他心灵的打击也太大了,这使他感到在当时的中国,人与人之间缺少真诚的同情和爱心.人们是用“势利眼”看人待物的:对有钱有势的人是一种态度,对无钱无势的人又是另一种态度.多年之后,鲁迅还非常沉痛地说:“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呐喊〉自序》)
家庭的变故和变故后的人生体验,也使鲁迅从少年时候起就亲近下层人民.他的外祖母家住在农村,这使他有机会接触和了解农民的生活.特别是在他祖父入狱的前后,他不得不到农村的亲戚家避难,长时期住在农村.在那里,他与农村的孩子们成了朋友,与他们一起玩耍,一起划船,一起看戏,有时也一起到他们家的地里“偷”豆子煮了吃.在他们之间,没有相互的歧视和仇视,而是相互关心,相互友爱.鲁迅一生都把他与农村小朋友这种朴素自然、真诚单纯的关系当作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关系而怀念着,描写着.
在当时,一般的读书人走的是三条道路:一条是读书做官的道路.通过科举考试,可以升官,可以发财,个人身价百倍,家庭也随之受到世人的羡慕.这被认为是读书人的“正路”.当不上官的还可以去当某一个官僚的“幕僚”,为这个官僚出谋划策,奔走效力,接受这个官僚的馈赠.借着这个官僚的权势,自己也有了权势.这是当时读书人常走的第二条道路.假若前两条道路都走不通,还可以去经商,虽然这被当时的官僚所不齿,但到底可以发家致富,不致落到被侮辱、被损害的社会底层.鲁迅走的则是为当时人最看不起的另一条道路:进“洋学堂”.这在当时的中国,是被一般人视为“把灵魂卖给洋鬼子”的下贱勾当的.1898年,18岁的鲁迅,怀揣着慈母多方设法筹措的8块银元,抱着到“异地”去寻“别一类”的“人们”的目的,离开了家乡,进了南京水师学堂,后来又改入南京路矿学堂.这两所学校都是当时的洋务派为了富国强兵而兴办的,其中开设了数学、物理、化学等传授自然科学知识的课程,这是在中国传统的教育中所从来没有过的.在课余,鲁迅还阅读了外国文学和社会科学方面的著作,这大大开拓了他的文化视野.特别是严复翻译的英国人赫胥黎著的《天演论》,更给予鲁迅以深刻的影响.《天演论》是介绍达尔文的进化论学说的一部著作,这使鲁迅认识到现实世界并不是和谐完美的,而是充满了激烈的竞争.一个人,一个民族,要想生存,要想发展,就要有自立、自主、自强的精神.不能甘受命运的摆布,不能任凭强者的欺凌.
鲁迅的生平和创作鲁迅是一个求知欲很强的人,在南京路矿学堂求学期间,他的学习成绩一向优异,这使他在毕业后获得了官费留学的机会.1902年,他东渡日本,开始在东京弘文学院补习日语,后来进入仙台医学专门学校.他之选择学医,意在救治像他父亲那样被庸医所害的病人,改善被讥为“东亚病夫”的中国人的健康状况.日本就是通过西方的医学认识到西方科学技术的价值和意义的,鲁迅也想通过医学启发中国人的觉悟.但他的这种梦想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严酷的现实粉碎了.当时的日本通过明治维新迅速强大起来,但日本军国主义的*也在同时发展着.在日本,作为一个弱国子民的鲁迅,经常受到具有军国主义倾向的日本人的歧视.在他们的眼睛里,凡是中国人都是“低能儿”,鲁迅的解剖学成绩是59分,就被他们怀疑为担任解剖课的教师藤野严九郎把考题泄露给了他.这使鲁迅深感作为一个弱国子民的悲哀.有一次,在上课前放映的幻灯画片中,鲁迅看到一个中国人被日本军队捉住杀头,一群中国人却若无其事地站在旁边看热闹.鲁迅受到极大的刺激.这使他认识到,精神上的麻木比身体上的虚弱更加可怕.要改变中华民族在强国林立的现代世界上的悲剧命运,首要的是改变中国人的精神,而善于改变中国人的精神的,则首先是文学和艺术.于是鲁迅弃医从文,离开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回到东京,翻译外国文学作品,筹办文学杂志,发表文章,从事文学活动.在当时,他与朋友们讨论最多的是关于中国国民性的问题:怎样才是理想的人性?中国国民性中最缺乏的是什么?它的病根何在?通过这种思考,鲁迅把个人的人生体验同整个中华民族的命运联系起来,奠定了他后来作为一个文学家、思想家的基本思想基础.在当时,他和他的二弟周作人共同翻译了两册《域外小说集》,他个人单独发表了《科学史教篇》《文化偏至论》《摩罗诗力说》等一系列重要论文.在这些论文中,他提出了“立国”必先“立人”的重要思想,并热情地呼唤“立意在反抗,指归在动作”的“精神界之战士”.
在留学日本期间,鲁迅对当代世界文化的发展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对中华民族的前途和命运有了更切实的思考,也初步形成了他的独立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但是,鲁迅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他的思想和感情不但为当时大多数的中国人所无法理解,就是在留日学生中也很难得到广泛的响应.他翻译的外国小说只能卖出几十册,他筹办的文学杂志也因缺乏资金而未能出版.家计的艰难使鲁迅不得不回国谋职.1909年,他从日本归国,先后在杭州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今 杭州高级中学)和绍兴府中学堂任教员.这个时期,是鲁迅思想极其苦闷的时期.1911年的辛亥革命也曾使他感到一时的振奋,但接着是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等历史丑剧的不断上演,辛亥革命并没有改变中国沉滞落后的现实状况和被西方帝国主义所欺侮的历史命运.社会的昏乱,民族的灾难,个人婚姻生活的不幸,都使鲁迅感到苦闷、压抑.在这时,人生像一杯苦酒,喝在肚里,苦在心里,欲吐吐不出,欲忍忍不下.但也正因为如此,当五四新文化运动发生之后,他的压抑已久的思想感情像熔岩一样通过文学作品猛烈喷发出来.在那时,他已经在教育部任职,并且随教育部一同迁居北京.
1918年,鲁迅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了他的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也是中国最早的现代白话小说,标志着中国小说的发展已经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这篇小说,凝聚了鲁迅从童年时起到那时为止的全部痛苦的人生体验和对于中华民族现代命运的全部痛苦思索.它通过“狂人”之口,把几千年的中国封建专制的历史痛斥为“吃人”的历史,向沉滞落后的中国社会发出了“从来如此,便对么?”的严厉质问,大声疾呼:“救救孩子!”可以说,鲁迅的《狂人日记》是讨伐传统封建专制文化的一篇檄文,是呼唤重建中国现代新文化的宣言书.它带着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中华民族的凄厉的声音向全世界宣告了中华民族重新崛起的意志和信念.
《狂人日记》之后,鲁迅一发而不可收,连续发表了多篇短篇小说,后来编入《呐喊》《彷徨》两个短篇小说集,分别于1923年和1926年出版.
鲁迅的小说作品数量不多,意义却十分重大.中国的小说,只有到了鲁迅那里,才把目光集中到社会最底层这个更广大的题材领域,描写这些底层人民的日常生活状况和精神状况.这是与鲁迅的创作目的分不开的.鲁迅说:“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南腔北调集·我怎么做起小说来》)这种表现人生、改良人生的创作目的,使他描写的主要是孔乙己、华老栓、单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