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篇美文 700字以上

问题描述:

两篇美文 700字以上

真水无香
潘向黎
在博物馆里,看见了一方清代的印,刻的是“真水无香”四个字.
我对文物、金石都全然无知,也不知道这是作者蔡仁的夫子自道,还是另有出处,可是无声地念着这四个字,就觉得像在月圆之夜步入空庭,清朗月光在刹那间照遍了全身,浸透了肺腑.一时间有莫名的感动,很想说出来,可不知道对谁说、从何说起.
读过多少名言、格言,都是有智慧的,可是有哪一句比“真水无香”更宁和、透彻、充满清气?那些名言、格言,往往是教人进取、催人奋斗的,是有目标要去争,而“真水无香”却是没有目标,也不争,只是一种境界:自然、平静、清澈、淡漠无痕、空阔无边.这才是大智慧啊.回来后把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地念,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读一本随笔,里面提到日本古典名著《徒然草》,正听叶田谦好在里面说,追求金钱的人生是多么愚蠢,追求地位和名声同样不智,无意中发现这样的句子:“真人,无智,无德,无功,亦无名.这类真人的事迹,谁能知解,谁能传扬?此非隐德守愚,而是本已超乎贤愚得失之境.”原来我想找的,在《徒然草》里等着我呢,真人无所谓聪明,无所谓品德,无所谓建功立业,更无所谓声名远扬,难怪“名”字常和“虚”字相连,叫做了“虚名”,可是“祸”却是“实祸”.而那些超越了贤愚得失之境的真人,我们是无从得知、无从了解的.盛名、美名如同芳香,借此我们才能了解一些古代的人中精华,但是那些真正大智大慧、超出尘俗的人,却如同纯净的水,是没有香气的,更不会远近飘扬.除非有福气接触到他们,否则我们永远不知道人可以做到那样的纯洁和一清至骨.可是那样的人,岂是我们可以得闻其名、得见其人的呢?我们可以仰慕、追随的,无非还是有香之物、有名之人罢了.如果我们拒绝,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以仰慕、追随的了,我们心里的一个地方,只能永远是空的.至于世上所有的建功立业,所有的功成名就,若不为财富、地位,总能说出一个“名”字--无非是想让自己成为有香气的水罢了.真水无香,我们一出发就走了反方向.可是我们不出发,也许本来就不是纯净的水,还不如求些香气,掩了浊气呢.要淡、要透彻,是要大本钱的,而且是与生俱来、不可强制的.想想真是让人悲哀.
真水无香,说到这儿,话是说透了,却也说到头了.既是高山仰止的意思,也是人至察、水至清的意思.
忽又觉得奇怪,我怎么会由“真水”想到“真人”的呢?细细再想,原来这不相关的两处里倒是藏着绝妙的一联--上联:“真水无香”,下联:“真人无名”.其间时间和空间都跨越了很远,真是遥遥相对,玄妙无限.
妙联天成,可是该用什么样的纸和墨来写才妥当,谁来写才能传出这几个字的神韵?若有了那么天衣无缝的一联,谁又配在自己的住处挂它呢?恐怕任谁也要从身上生生逼出伧俗来的.那样的话,岂不是风雅不得、反成*.有些话有些事,也许还是从来不知道的好.
回音壁
陶 然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奇妙的事情:一道环形的围墙,你站在那一边,我站在这一边,对方的身影甚至被*的建筑物遮住了;然而,那嗓音,啊,那熟悉的嗓音,透过贴耳的墙,就这样粼粼地相互传递,清晰、真切,简直就是殷殷的叮咛.
当我傍着天坛的回音壁通话时,我油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想起很多年以前,我首次站在这里,十分诧异于面前这毫不起眼的红墙,它甚至有些斑驳得古老了,却显示了惊人的传音灵敏度.这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敏捷,沟通了历史与现代的时光差距,我仿佛听到遥远时代的声音,那一刻就回响在耳畔.
但这种错觉一闪即逝,我明明是在一个春天的早晨,把我从南海之滨携来的一句问候,一直保留到踏足这里,这才怀着既亲切又神秘的心情,轻轻地朝着伴我的朋友奉上空间的怀念:!”
!!这短促的三个字回荡起来,就在青山绿水间悠扬,犹如一首多情的歌.
我不知道传回我耳朵里的那一句,到底是我送去的,还是他回赠的;我总以为,你来我往的同一句话,已经交融成为分不清我的还是你的,那回音混淆了彼此的区别,成了合唱,流动在同一个音调里.
我实在喜欢倾听那回音.
当发自心底的声音诉出,任谁都不会漠然于它的去路,更不会无视于它有没有回应,即使是在空谷里的呼喊,也还会有相应的回声,何况是在人间!
这回音壁的妙处,就在于它的有呼必应.我有时会想,倘若太寂寞,倘若喧嚣的市声卷走了真诚的歌声,也许你和我也可以在这古老的地方找到一点安慰.
然而,我又想,大约,我们也不用太过拘泥于形式.生活在我们心海中激起的浪花,那涟漪,那涛声,不也是一种动人的回音吗?
只是,胸中的回音壁是无形的,它随着世间的脉搏,不断地震出生命之歌而已.然而,比较起来,它比真正的回音壁或许还要敏锐而且立体,因而还要生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