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的《泉》

问题描述:

贾平凹的《泉》
谁有贾平凹《泉》散文,

  泉
  贾平凹
  我老家的门前,有棵老槐树,在一个风雨夜里,被雷击折断了.家里来信说:它死得很惨,是拦腰断的,又都列开四块,只有锯下来,什么也不能做,劈成木柴烧罢了.我听了,很是伤感.
  后来,我回乡去,不能不去看它了.
  这棵老槐,打我记事起,它就在门前站着,似乎一直没见长,便是那么的粗,那么的高.我们做孩子的,是日日夜夜恋着它,在那里落秋千,抓石子,踢毽子,快活得要死.冬天,世上什么都光秃秃的,老槐也变得赤裸,鸟儿却来报答了它,落得满枝满梢.立时,一个鸟儿,是一片树叶;一片树叶,是一个鸣叫的音符:寂寞的冬天里,老槐就是竖起的一首歌子了.于是,他们飞来了,我们就听着冬天的歌,喜欢得跑出屋来,在严寒里大呼大叫.
  如今我回来了,离开了老槐树多年的游子回来了.一站在村口,就急切切看那老槐,果然不见了它.进了院门,我立即就看见了那里那老槐,劈成粉碎片,乱七八糟地散推在那里,白花花的刺眼,心里不禁抽搐起来.我大声责问家里人,说它那么高的身架,那么大的气魄,骤然之间,怎么就在这天地空间里消灭了呢?!如今,我幼年过去了,以老槐慰藉的回忆再也不能做了,留给我的,就是那一棵刺眼痛心的树桩了吗?!我在也硬不起心肠看这一长沧桑的残酷,蕴藏着一腔对老槐的柔情,全然化作泪水流下来了.
  夜里.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走了出来,又不知身要走到何处,就呆呆地坐在了树桩上.树桩筐筛般大,磨盘样圆,在月下泛着白光,可怜它没有被刨了根去.那桩四周的皮层里,又抽出了一圈儿细细的小小的嫩枝,极端地长上来,高的已经盈尺,矮的也有半寸了.
  小儿从屋里出来,摇摇摆摆的,终伏在我的腿上,看着我的眼,说:
  “爸爸,树没有了.”
  “没有了.”
  “爸爸也想槐树吗?”
  我突然感到孩子的可怜了.我的小儿出生后一直留在老家,在着槐树下爬大,可他的幸福、快乐并没有尽然就霎时消失了.
  “爸爸,”小儿突然说,“我好像又听到那树叶在响,是水一样的声音呢.”
  唉,这孩子,为什么要偏偏这样说呢?是水一样的声音,这我是听过的,可是如今,水在哪儿呢?
  “爸爸,水还在呢!”小儿又惊叫起来,“你瞧,这树桩不是一口泉吗?”我转过身来,向那树桩看去,一下子使我惊异不已了:真是一口泉呢!那白白的木质,分明是月光下的的水影,一圈儿一圈儿的年轮,不正是泉水绽出的涟漪吗?我的小儿,多么可爱的小儿,他竟发现了泉.我要感谢他,他真有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的伟大!
  “泉!生命的泉!”我激动起来了,仅仅握住了我的小儿,想这大千世界,竟有这么多出奇,原来一棵树便是一条竖起的河,雷电可以击折河身,却毁不了它的泉眼,它日日夜夜生动,永不枯竭,那纵横蔓延在地下的每一根每一行,该是那一条一道的水源了!
  我有些不能自已了.月光下,一眼一眼看着那树桩皮层里抽上来的嫩枝,是多么的精神,一片片的小叶绽了开来,绿的鲜鲜的,深深的:这绿的结晶,生命的精灵,莫非就是从泉里溅起的一道道水坝柱吗?那锯齿一般的叶峰上的露珠,莫非是水溅起时的泡沫吗?哦,一个泡沫里都有了一个小小的月亮,灿灿地,在这夜里摇曳开光辉了.
  “爸爸,这嫩枝儿能长大吗?”
  “能的.”我肯定地说.
  我说完了,我们就在没有言语,静止地坐在树桩的泉边,谛听着在空中溅起的生命的水声.